我们家养过黄牛,没养过水牛,黄牛是和隔壁会计大伯家合养的,两家轮流着过。
我们的牛不用放,也不能骑,只能在家吃干草,在将要农忙的前一两个月开始给它加豆饼餐,
圆砧板一样的豆饼放在灶底烤香,趁热切成条状,分成十份,用稻草扎起来,放在篮子里挂起来,一天吃一份。
每天傍晚,两家各派一个小孩一起给牛喂料,大概是起到互相督促的意思,
保证这些豆饼都能吃到牛肚子里,保证牛到大忙的时候能长得肥壮一些。
我们两家加起来有二十多亩地,就靠着一头牛来耕地,确实太苦了,牙口稍微老一点的牛就要换掉,老牛贱卖,补钱再买新的。
曾买过的一头非常高大健壮的黄牛,毛色紫红油亮,性子又躁,耕起地来大步流星,四奶奶夸它像一头枣红马。
可再健壮的枣红马也扛不住那样的负担,两年下来,它变得容颜憔悴,体瘦毛枯。
父亲养牛算是尽心的,一次,大伯使完牛,他儿子送牛回我家,抚摸着牛脸跟我爸说牛太可怜,
干不动了,走得慢,被他爸用鞭杆抽打面孔,牛脸都快被抽肿了,
我们听了都觉得十分不忍,却也无能为力。
后来,那头牛卖了,我们两家分开了,我家没有那么多钱买好的牛,
就买了一头老母牛,还带着一头小牛,那老母牛的一只角不知什么原因被锯了,样子更老更丑。
父亲小心地饲养它,耕地的时候也将就它,干不动了就歇歇,但它终究太老了,
每到农忙的时候父亲都忧心忡忡,恨不得能帮它一起拖拉犁耙。
一天早晨,那头牛终于站不起来了,很多人来看视,说不行了,赶快杀了,不能这样死了,
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,老牛流下了眼泪。
姑妈带着爱民哥哥来杀牛,进牛屋的时候,老牛泪流满面,
虚弱得连挣扎一下都不能,姑妈一个人压在它的背上、扳住它的脖子就把它杀了。
这是我能记得的最后一头牛,后来家里又养了什么牛,再也没往我心里去过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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