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志飞是知青下放的最后三年分到队上的,
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杨姓的青年,
生产队给他俩安排住在了社房。
队里对他们很照顾,加上他俩很会来事,
经常趁着回城探亲的机会,帮乡亲们买点碱和肥皂啥的,
谁家有点好吃的也会喊上他俩。
年轻人在一块,他们讲一些城里的见闻和城里产的精致含蓄的黄笑话,
显得他们多么得与众不同。
他们确是不同的,有知识有见识,长得也好,
除了干活差一点,其他没毛病,但这个缺点也是被大家理解和包容的。
菊香就是这样爱上了李志飞,李志飞也爱她,爱情这玩意儿,
不管何种年代,何种身份,只要有适宜的环境,它就会发生。
两个人好了两三年,在菊香家里已经是过了明路了,
如果李志飞同意,菊香立马就能跟他结婚,
但当时传出知识青年将要回城的消息,在当地结婚的不在回城之列。
李志飞拖了又拖,终于等来了回城的机会,就义无反顾地走了。
走之前跟菊香一家说尽快安排好工作,
尽快把菊香接出去。 但天下事哪有那么简单,
城里的工作并不好安排,很长一段时间是无业的状态,
用他爸话说“自身都照不亮呢,哪里还能顾得上一个农村姑娘!”
他开始想等情况好点再写信给菊香,但最后一封信都没写。
春去秋来,寒来暑往,他昧着良心当这件事不存在了。
“爱情的意义再大,总大不过人生的意义。”
“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。”
这是自然生存法则,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。
后来他遇到来他城市的小煤窑里挖煤的一个人,是他下放的那个村的,他知道菊香结婚了,就彻底放下了心结。
接着,他进了公交公司做了司机,对象处了好几个,全都是奔着结婚去的,但最后都半途而废。
最后,在“差一点搞不到人了”的情况下和一个同事结婚了,同事也是一个大龄青年,刀鞘脸,高颧骨,大身量,说话硬邦邦的,剪了短发比他还飒爽。
一年一年过去,他一次都没有回过那个村子,小杨倒是回去过,还邀请了乡下的朋友到城里来,
他和小杨相距不远,乡下朋友过来也给他带了香油和花生,
小杨喊他过去叙叙,他推说要出车拒绝了。
那乡下朋友曾经也是他的朋友,他在他家吃了无数次饭,讲过无数个笑话,
他回城的那天,也是他挑着行李送他的,他不敢见他是因为那天朋友在前面挑担,
他和菊香走一段哭一段,并不时溜到堤坝下的柳林里缠绵,
他看见他就像看见了菊香。
但菊香过得并不差,三个儿子都有了出息,都进了城,而自己也没见得过得比她好多少。
躺在时间的旷野,他想着自己的人生,想着到底是什么让他的选择变得无意义,是从取消商品粮的那一刻起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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