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,是父亲去找班主任领拿的,
当时我正在深圳打暑假工,临近开学,才结工资回家,在街上下车后,要步行一个钟才到家,
半路上远远便看到父亲碎步小跑,肩上扁担两头各挂着五十斤装的酒桶,要下坠着地,父亲弯着背,
他是挑米酒去几公里外村屯卖的……我跟着去,换着挑,
到那村屯后我们把酒桶搁下,父亲气喘吁吁笑着,上扯衣服领口擦拭脸上汗水,
吆喝起来,熟客们都围过来,开玩笑说出大学生喽,今后就不用酿酒上坡下坡来挑着来卖了……
父亲并不受夸,眉宇间有那么些忧愁。
我知道,当时去学校的费用还不够,卖完回家的路上,父亲细算给我听:学费六千,住宿费一千,学杂费保险费五百,
加上路费和第一个月生活费,再给我买个行李箱,买两套新衣裳,至少得准备一万,
让我自己留着从深圳带回来的七百多,说马上去大学,是大姑娘了,身上要多揣些钱……
几天后,乡政府突然来通知,说我是贫困生,又是那年整个乡分数最高的考生,
决定赞助两千元作为奖励兼助学金,这事办理挺快的,这笔钱,能补一大截……
有人给父亲提议,我是村里第一个本科生,该摆下酒热闹热闹,还可以收些礼钱,父亲母亲都不是高调之人,
更不愿贪不该贪的便宜,回应道:国家早不包分配,读完能不能找到工作还不一定呢……
临行前的那晚,父亲把黄家的五户家人和外婆家都请来吃个晚饭,算是给我送行了,
一家给我一百,加上奶奶娘家表叔送的,共七百元,大家散后,父亲说这是亲戚的情分,走到哪都不要忘……
九月七日,父母凌晨四点就起床,母亲帮我准备新衣新鞋,叫我起床,洗漱吃早餐,六点搭上隔壁屯拉客进城的面包车,
父亲一直抱着他的蛇皮袋,里面装着东拼西凑得来的一万二千块钱,到了县城,
直奔工行柜台存一万到学校发的银行卡,完了又坐汽车到首府,再从南宁搭绿皮火车到武汉,
在武昌站见到接生的老师,他们安顿我们住宿和晚餐,第二天还要从武汉坐汽车到恩施,
那是我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,父亲何尝不是呢?
他生怕接生老师不是真的老师,担心是骗子,两位老师各种介绍和证明自己,
但父亲依然心头警惕着,那晚他一夜未眠……
后来,汽车在盘山公路上攀爬十六个钟后,我们半夜三点到的恩施,
终于到达那所大学,父亲长舒一口气,我们在学校对面的旅舍住下来,
那个半夜,我没睡着,望着窗外落下的绵绵细雨,特别想家,天亮后去学校报名,
有迎新的学姐学长和辅导员帮忙,不到两个小时就都办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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