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13岁时,以一己之力收了四亩麦子。
那时在河南农村上初三,麦收季节,我哥股骨骨折,父亲去外地城市出差,
母亲因阑尾炎住院,这是背景。
麦收季节也只有十天半月,家家户户都在抢收抢种,亲戚之间也顾不上。
母亲唉声叹气,想着这几亩麦子委托邻居收割算了,分一部分麦子给邻居。
反正我父亲有工资,还不至于饥荒。
有一亩麦子距我家只有半里地,母亲交给我了。
那时正是初三下半学期,学习比较紧张。
我只能在晚自习下课后,才有时间收麦子。
每天晚上十点以后,我哥拖着打满石膏的腿,柱着双拐,提前煮好饭,烧好一壶开水。
我就着大葱和咸菜,啃两个馒头,提着一壶水,背着一捆绳子,拎着两把我哥磨好的镰刀(一把不够,割时间长了会钝),到麦田里割麦子。
汗如雨下,衣服湿透,干脆脱光只穿个裤衩。
累了就抬头看会月亮,渴了就喝一碗凉开水。
不到天亮,竟然把一亩麦子割完了!
回到家发现脸上手上胳膊上腿上肚皮上出现很多划伤和小伤口,
有根手指头连甲带肉削去一块,也不觉得疼。
我哥看到我仿佛出土文物的模样,眼睛眨巴眨巴红了,背过身去。
他也没办法,只能尽量把镰刀磨的更锋利一些。
我再利用中午放学时用架子车(板车)把这几十捆麦子拉到晒场翻晒、碾压、分选。
拉几车后,双腿会不受控地颤抖,就停下来,掐一会腿部肌肉才能缓解。
在扬场(分选麦粒和麦秸)时,因为力气和身高不够,用木掀向空中扬麦子的高度也不够,和大人比起来效率很低,
羞愧得满脸通红,中间还偷偷哭了一场。
手法也不对,手掌磨出了血泡,握一会就会黏在木锨把上,只能用毛巾勒在手掌上,忍着钻心的疼继续干。
邻居耐心教了我几遍,让我省着劲(慢慢)干,不然长不高的。
问他们,还需要六七天才能腾出手来。
我就继续收割下一亩麦子。
每天深夜,金黄的麦田里都有一个光肩膀的小泥人独自在挥汗如雨。
农村田里有一些坟,累极了就靠着最近的坟头躺一会,也没感觉害怕,反而觉得安全。
觉得我这么辛苦劳动,这些已逝去的先民,一定会保佑我吧。
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,无论多累,睡三四个小时就能满血复活,只是饭量大增,一顿饭吃四个馒头。
累的腰酸背疼的时候,抬头望一会暗淡的天空,心想:一定要刻苦学习,走出这屌逼农村,可不能过这种牛马不如的熊日子!
死也不能死在这种死去活来的地方!
那一周多,我独自拉回家50多袋约2300多斤麦子。
那一年的下半年,我身高不仅一点没长,还缩了两公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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